“今年要不做手术，恐怕要出问题，我这腿，八成得，得锯掉！”8月30日早晨，听到湖北省孝感市孝南区肖港中心卫生院的医生艾雄文突然来访，66岁的涂次安特别高兴：他的腿不痒了，也不肿痛得难受了；伤口愈合了，能穿条干净裤子、垫张清爽床单了。这是老汉的心里话：苦了大半辈子，还没人把他这么当一回事。他没想到，从院里回来几个月后，还有人记着来看他。

涂老汉自幼双目失明。父亲和兄弟去世得早，一家老小六口人，全靠弟妹一个女人家独自硬撑着。好不容易把侄儿们抚养成人，眼看着弟妹能过上几天好日子，谁料他又添了个新毛病：左腿大隐静脉曲张，一条腿总是痒痛难忍。庄稼人有病能拖则拖，实在拖不过去了，顶多只是上卫生室消个毒、弄点药抹抹。五年了，老汉的腿就这样不好不坏地拖着，一拖就是五年。五年里，老汉没穿过一条干净裤子，没洗过一次踏实澡，那床单呢，才换上干净的，就被他染得血迹斑斑。

老汉心里懊恼，常怨自己拖累家人。总想着不如早点死了算了，也能让家人不跟他受这苦，可偏偏有人不让。

这人与老汉非亲非故，是上面派来包保自己的一个小伙子。小伙子名叫刘海忠，是孝感市孝南区卫生监督综合执法局的职工，老汉常这样跟村上人念叨。

自去年起，小伙子来家坐过几次。每趟来，都是客气地问问家里的收成，还问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，可老汉不敢麻烦人家，从不向刘海忠说自己的病情。

直到年根底下，刘海忠来探望，见老汉不时地隔着裤子挠腿，这才忍不住去撸起老汉的裤腿，发现他左小腿乌青乌青的，一道伤口血肉模糊……

刘海忠慌了。他担心这事拖不得，得立即请求局里支援，送老汉住院治疗。

2018年的春节又冷又长，刘海忠心事重重。总算盼到春暖花开的三月，刘海忠终于要办开年后的头等大事了，那就是载上局长严黎明，到三十多里外的乡下，接上涂老汉，去镇里的卫生院，好好地给他治治。

2018年的3月底到六月初，整整65个白天和黑夜，老汉是在卫生院的病房里度过的。那是一段他最难忘的日子。尽管这些日子里，他经历过两次手术，打过那么多的吊针，伤口换过那么多次的药，也尽管每次换药时，都疼得他冷汗直冒、龇牙咧嘴，但老汉心里舒坦，逢人便说他这么些天把一辈子的好日子都给过了。他老是讲：别看我眼瞎，但心里明白着哩，这要不是他们这些干部忙前忙后，给我请城里的医生做手术，花钱请护工照顾我，要不是卫生院的医生护士们给我换药，不嫌弃地护理我，恐怕我这腿难保住。

艾雄文到老汉家的时候，老人正在井边摇井打水，听说医生来家了，连忙放下活，过来迎接。

        艾雄文见老汉熟练地上屋前的台阶，连连笑道：摸得太熟了，真是太熟了，简直就是眼睛看得到一样！话音未落，老汉突然问：你是艾院长吧？惹得几个人一阵大笑。

老汉家是三间瓦房，收拾得干净利落。

给老汉测过血压后，艾雄文忍不住跟着女主人进了厨房，老汉也跟了过来。厨房不大，屋角竖着一个高压水桶。老汉连忙介绍说是镇上扶贫办送来的——话语里透着欢喜与自足。

临告别了，艾雄文嘱咐老人一定要记着按时吃降压的药，有什么需要了，别忘了拨打卫生院的“2610099”。老汉像没听见似的，只是一个劲地挽留：“吃了早饭再走吧，吃了早饭再走吧，我的腿，要不是你们，恐怕保不住……”

（作者：杨望英)